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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零章 只賺了一文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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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悄悄對杜氏說了兩句。

“讓他們兩兄弟去吧。”杜氏微微睜開了眼睛,就又要睡去了。

翠北應了一聲是,卻站著沒動。

“小姐,那需不需要告知他們……”

杜氏的眼裏就快速閃過一絲嘲諷,說她不尊敬何氏等人,何氏又何嘗真的把她當兒媳婦看待?若非必要,或者是在為李壯撐腰的時候,他們連門都不稀得踏進一步。不過一些粗鄙窮酸的鄉下人,在她面前卻端得跟錚錚風骨般,礙眼得很。

杜氏點點頭,“你去說吧。”這種事情早晚都會知曉,紙包不住火,何必把這秘密揣在心裏,讓她一個人難受。

翠北就下去吩咐人準備買上墳用的東西。

門吱呀一聲輕輕的合上,杜氏睜開眼睛,生祭嗎?只是恰巧了,她這個孩子也是今天的生祭。

不愧是李家的種,死都這麽有默契。

☆、八三、 瞞

再重新要閉上眼睛的時候,杜氏的動作有一個微微停頓,她也不明白,在下人稟報說今天是李大海的生祭的時候會冒出這麽一個憤恨的心情。不是還在為失去這個孩子表示可惜嗎?怎麽會突然冒出這種陌生的心情?

已經忘記仇恨好多年了,連她都有點遺忘仇恨別人,自己是種什麽樣的心情了。

杜氏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的心情,難道是因為她的婚事曾經受過李大海的挑三揀四,或者是李壯是李大海的兒子,所以遷怒?就算她率先做出了對不起李壯的事情,其實心裏還是理直氣壯。

杜氏的心微微一顫,她好像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甚至讓她自己細想起來都會覺得厭惡。

算了,多的不用再想了。她現在好累,沒人可以依傍的時候,她需要好好睡一覺,才能有精力去面對未知未測的未來。

杜家的客廳裏。

“啊?啊!”李聰回過神,“不急,不急,下午去就好。”

“那五老爺就在府裏稍作休息,午飯過後再趕往李家屯。”翠北福了福身子。

李聰點點頭,又趕緊擺手,“午飯就不用了,我還有事,下午再來接子軒和子墨。”說罷也不等翠北說話,轉身就走,還不註重磕在了石階上。他也沒感覺到疼痛,拍了拍膝蓋就慌張的走了出去。

怎麽會這樣?孩子沒了,怎麽沒的?李聰發現他連問的立場都沒有。最痛苦的應該是四哥才對,可他要去哪裏找他?李聰的腳步無比的慌張,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跟何氏說,他要找個人好好理理,他理不順。

翠北看著李聰走出去,也難怪小姐對李家人這麽淡薄,孩子流掉了連大聲質問都不敢,只是自己慌慌張張的。亂了分寸。小姐是獨女,沒有兄弟姐妹可以依傍。夫家雖然人丁興旺,但真正能幫她的根本沒有。

可是還有自己啊。翠北的眼神堅定起來,這是她的機會。

米店裏。李武也正在跟劉得全做一些事情上的口頭交代。下午要趕回家又恰巧南方這幾日將有新的米糧食送入,不準備妥帖就是他的失職。

剛交代完事情,口幹舌燥的李武準備坐下來喝一盞茶的時候,李聰就到了。

也不愧是十幾年的親兄弟,李武居然一眼就從皮膚黝黑的李聰臉上看出了蒼白無措,驚得他差點打翻了茶水。

“發生什麽事了?”李武趕緊拉了他一把。今天這個日子李聰居然還到鎮上來了,想必是發生了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吧。看樣子還很嚴重咧,李武的心跳都不自覺的加速。

“二哥,二哥……”李聰只是一聲聲的叫著,卻並沒說什麽事。

李武便帶著他進了後邊自己的房間裏。關上門倒了一杯茶給他壓驚。

滾燙的開水讓茶碗裏所有的茶葉都舒展開身子,然後冒出清香氣。李聰雙手捧著茶碗,看著白開水一點一點的變成茶色,心情也慢慢穩定了下來。他把茶碗擱在茶幾上,說道:“二哥。你知道四哥又去進貨了嗎?”

“是有這麽一回事。”李武在鎮上,自然知道得多一點,李壯不在鋪子裏的第二天他就聽到了消息。

“那你知不知道四哥他到底去哪裏進貨了?”

這個李武倒是不好答了,這個問題最清楚的莫過於杜家的人吧。怎麽李聰反倒問起他來了?正想著,李聰就回答了。

“四嫂孩子流了。”李聰的嘴巴動了動,最後才發出聲:“就在今天的醜時。”

“你說真的,好端端的怎麽會流掉了?”李武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心裏,在屋子裏焦慮的踱了一圈,“是不是杜氏故意不要的?”

“也不可能啊。”還不待李聰回答,李武又自言自語道。要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那麽就更沒可能有子軒和子墨了。

被李武這麽一問李聰也慌了,他剛才怎麽就沒想到多問兩句。要是娘追問起來又該怎麽說?還有,四哥那裏…四哥那裏應該有人給他送信吧。

“這事兒得先瞞住娘。”李武想了想,最後說道。

“瞞不住哇。”李聰雙手拍著大腿,“四哥和四嫂沒法回去,但這種日子子軒和子墨是要回的。”到時候娘隨便問兩句就知道了。這叫他怎麽瞞?

“至少也得等到給爹上完墳之後。”李武說道。杜氏流產這件事情太大,他根本也沒想瞞得住。可是在他爹的生祭這天,何氏本來就心情不會太好,他怕何氏再受到這個打擊,會承受不住。

“我們兩個看著點情形,等兩個孩子和娘提到杜氏的時候都把話題岔開。”李武又說道。

見李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李聰的心也安定了些,“我知道了。那我現在……”

伸開手掌在衣服上上下抻了抻,李武說道:“咱們也出去走走,你陪我去給爹買點祭品。”不出去散散心,他怕他自己會先承受不住的。李家已經好多年沒有添過丁,這時候知道杜氏懷了身孕,就算杜氏對他們的態度誠然讓人非常不滿意,但何氏也能容忍。被拂了心意,但何氏照送雞蛋,孩子的小衣也在準備,私底下好幾次他就撞見何氏針線簸籮裏未完成的小衣裳。這還能看不出何氏的心意嗎?

大喜大悲對何氏這個年紀的人來說是大忌。

最後一針,何氏低頭咬斷線頭,把針別在一塊布上,雙手舉起件大紅色的小肚兜,滿意的欣賞著。

“娘的手藝還是那麽好。”秀秀稱讚道。

何氏看了一眼秀秀,才小心翼翼的把肚兜疊起來,嘴裏說道:“老了,眼睛花,針也拿不穩了,就不知道還能不能給我的小外孫做衣裳穿了。”

“肯定會的。”秀秀知道何氏話裏的意思,紅了臉卻也沒拂了何氏的心意。當娘的,為兒為女一輩子,又有什麽錯。她也是早晚要嫁人的,

“收拾收拾,準備午飯吧。”何氏的心情頓時大好。

☆、八四、 無恥

瓜瓢伸進水缸裏舀了個空,秀秀才低頭細看一眼,發覺水缸已經空了。

“沒水了。”秀秀聳聳肩,扭頭對何氏說道。

何氏楞了一下,“你五哥還沒回……”說到這裏大概是也覺得她好像太辛苦李聰了,又說道:“今天當值的人是你大嫂……”得,更說不下去了,難道還能她說出讓小何氏去挑的話?這些年,除了每個按輪次的當值外,就是下地也很少叫上小何氏。

“娘,其實吧,該怎樣還是怎樣的好。”秀秀咬了咬唇,才慢吞吞說道。

“什麽意思?”何氏明白秀秀的意思,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偏心?你大嫂不也是你表姐嗎?”

“我沒忘。”秀秀說道。知道是一回事,執行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體諒大嫂是個無子無夫的女人,這些年很多事情都很照顧小何氏,重活累活都不要她沾手,說起來小何氏的待遇比秀秀的都好。大嫂這輩子不改嫁,老了依靠的是幾個叔叔和侄子,現在把便宜占盡,難保哥嫂們心裏沒有想法。

“你不覺得這樣對五哥特別不公平嗎?”

原來是心疼李聰啊。何氏的臉上帶著笑,解釋道:“你五哥身強力壯,又是男人,多辛苦一點沒什麽的。”

“可是不該五哥當值啊。”秀秀辯了一句。看來何氏根本還沒看清楚以後的癥結會在哪裏,只是在她現有的能力範圍內讓小何氏的日子好過些。

“你這小丫頭……”何氏雖然在笑,心裏已經有些懷疑了,“是不是楊柳在你耳朵邊跟你叨叨了什麽?”

“沒有。”秀秀擺手,“五嫂怎麽會跟我說這些?我只是覺得既然定了規矩,自然要按規矩來,不然別人會說閑話……”秀秀的聲音越說越小。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說這些話。她也不是對家裏的哪個人有偏見,但每個人的所為她都看在眼裏:二哥四哥不在家的時候很多,每次回來幫家裏做點什麽。何氏都心疼得不得了,又是好吃的又是勸其停手休息。三哥是把時間大多數泡在了田間地頭,吃穿什麽也不挑,但家裏管得也很少。他們都辛苦。但也是在為他們的小家忙活。就只有五哥,上山打獵,下地種田,賣的獵物還要供著家裏吃,最不公平的就是他了。幾個嫂子裏有誰像五嫂一樣,嫁進門沒倆月就拋頭露面,天天思慮怎麽賺錢的?

“說什麽閑話,你大嫂一個婦道人家,有多大力氣,你五哥幫一把怎麽啦?”

偏心偏到旮旯溝了。男人就不會累嗎?秀秀覺得跟何氏說不通,把水瓢往案板上一扔,氣沖沖的就往外走。

“臭丫頭還長脾氣了,敢當我的面摔東西。”何氏也不挽袖子了,雙手叉腰。在竈房喊道:“楊柳,楊柳。”

為了趕在七夕節前再賺一筆,楊柳正在屋裏往心形的布袋裏塞棉花,也聽見了竈房裏的動靜,只是沒想到兩母女拌嘴還牽扯到她了,忙暗叫倒黴的應了聲。

“娘,啥事?”楊柳雙手扶著竈房的門框。偏著頭露出兩只眼睛。

她又不是有傳染病,還離那麽遠。何氏的氣不打一處來,吼道:“還不趕緊挑水去?!”

受了氣還欺負到我頭上了,她就那麽像個受氣包嗎?楊柳快速的翻了個白眼,心平氣和道:“今天不是我當值。”

不是委婉,不是抱怨。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我叫你去你敢不去?”何氏瞪大了眼。

“我記得大嫂在屋裏,我幫您叫一聲吧,我正忙著呢。”楊柳聽起來有些不相幹的答案,卻讓何氏恨不得給她兩個耳光。

“不用你叫,我就是要你去。”何氏決定今天就是撒潑無賴一把。也要把楊柳拿下。

“我挑不動。”楊柳誠實道。

“你……”何氏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你挑不動還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嗎,看那表情。

“挑不動也得給我去挑。”

楊柳就揮揮手,整個人站了出來,“婆婆,您老無不無聊,我又不是吃飽飯沒事兒做,想自虐。既然您定下規矩要我們遵守,就別耍小孩子性子,裝無賴。您活了幾十年,無故為難我一個小輩兒,有意思嗎?”

她怎麽就沒發現她家裏的一個個的還長了一張利嘴,不過沒見對付外人,倒對起她來了,說得她是啞口無言。

“我叫你去,你就說去不去吧。”何氏的語調軟了下來,但後面積蓄的風暴可不小,這明顯就是最後通牒。

不就是以孝之名而進行的冠冕堂皇的壓迫嗎?楊柳聳聳肩,“婆婆當真要奴役我這麽點小身板嗎?我怕我累極了,嘴巴說些什麽自己都不知道的話。”

何氏怒指著楊柳,一句話沒說,卻忽然眼睛一閉,倒了下去。

雖然覺得何氏的心裏承受壓力沒這麽不堪,但何氏倒下去的時候楊柳還是慌了一下,畢竟何氏這麽大年紀,出點事情可就是麻煩。她忙提裙擡步邁過門檻,蹲到何氏身邊探了探鼻息。

——看我不嚇死你。察覺到楊柳的靠近何氏屏住了呼吸。

探不到鼻息的楊柳立即把兩指移到何氏脖頸的大動脈上,這才頗有意味的看著昏迷不醒的何氏。

——糟糕,憋不住了。何氏的眼睫毛顫動得更厲害,眼皮撩開一條縫,一邊輕而緩的長出一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花了眼,在眼皮快速合上的那一剎那,何氏似乎看到楊柳的唇邊掛了一道嘲諷的微笑。

——笑吧,等會兒來了人,我看你怎麽撇清。何氏心裏不屑。跟她鬥,楊柳還嫩了些。

“來人啊——”

楊柳高亢尖銳的聲音刺得何氏的耳膜痛。

——果然忍不住了吧。何氏的眼睛睜開一條縫,想看清楊柳慌張的表情,然而……

她看著楊柳嘴角帶笑,閉上眼睛,姿勢優美的“暈倒”在地。

何氏目瞪口呆,還能這樣,遇到高手了?

大概是倒下去的地方硌得手臂不舒服,楊柳還動了動身子,換了個地方。

何立即氏雙手掌地,側坐起來,指著楊柳的鼻子大罵:“無恥!”

☆、八五、 又暈了

就是楊柳也沒想到,她這一裝暈最後變成了真暈。

何氏聽著劉大夫的話,忍不住嘴角抽搐。“少勞累,多休息,註意補充營養,有些貧血”,她有那麽虧待她的兒媳們嗎?現在冒出一個這嬌貴的病,她是不是還得供著她?

把劉大夫送了出去,何氏往屋裏走就聽到餘氏的聲音:“……也不知道能不能懷孕?”

對啊,她怎麽忘記了這茬,無法傳宗接代的兒媳,就是天仙她也不要。不過楊柳進門的日子尚短,她自然也無法拿這個做由頭對付,就先容她一二吧。

一轉頭看到躺在炕上的楊柳,何氏又頭大了,容她一二的意思是她至少還要再受幾個月的窩囊氣?

把湊在楊柳炕前的幾個小孩子攆了出來,秀秀就拉上門去幫小何氏做午飯了,期間甚至沒看小何氏一眼。

這還生上氣了。何氏根本沒想到有一天她會跟秀秀因為這麽個外人置氣,這就是她養的好女兒。聽也見豬圈裏的豬哼哧的聲音,何氏就找到了洩火的對象。

在竈房裏轉了一圈,秀秀又走出去了,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兩個雞蛋。

“這是娘給你五嫂拿的,要蒸雞蛋?”小何氏不經意瞥見了,就問了一句。

“嗯。”秀秀把蛋在厚重的碗邊一磕,雙手掰開蛋殼,再上下抖了抖蛋殼上的蛋清,把蛋殼往豬食鍋裏一扔。

小何氏察覺出秀秀說話的語氣跟她平時不一樣,還以為她著急楊柳的病情,就笑了笑,寬慰道:“沒什麽大事,吃好點就成。”

秀秀嗯了一聲,長出一口氣。她跟小何氏慪氣什麽啊,五嫂生病根本怪不到小何氏頭上去嘛。她松了松面部表情,才如平常般跟小何氏說笑。

這時豬圈裏傳來了何氏罵罵咧咧的聲音,還有竹片落在豬身上的啪啪聲以及豬哼哧著上躥下跳的聲音。

文氏被驚得一針就刺進了肉裏。把受傷的手指放進嘴裏吮吸了一口,她抱怨道:“不就是楊柳暈過去了嗎,又不是死了,每次都要鬧得個家宅不寧。”

上次是中暑。驚了餘氏,慌了李聰,這次是貧血,嚇了何氏,怕了秀秀。現在更是氣得何氏拿豬發火,這日子過得還真夠有味道的,好像全家都圍著楊柳的喜怒過日子似的。

“五嬸是好人。”巧巧擡頭說道:“會長命百歲。”

語氣輕輕,眼神堅定。

文氏擡起習慣性的就要給巧巧一下,這種語氣跟她說話是活膩歪了嗎?

然而對上巧巧的眼睛,文氏就把手縮了回去。女兒還是她的女兒。但感覺卻不同了。

她看不透了。

幸虧所有的菜葉都先在小溪邊洗過了,不然小何氏擔的這桶水都不夠中午這頓飯。雞蛋一蒸好,秀秀就端起來放到竈臺上,先去叫楊柳了,看看能不能將其叫醒。畢竟蒸雞蛋冷了不好吃。

何氏道竈房打水準備洗把臉,看到竈臺上的那碗蒸雞蛋,頗有些意外的摸了摸自己原本掛在腰間的鑰匙串。不出意外,空的。

“呃…蒸好了?”何氏就裝作不在意的問了聲。在問這句話之前,何氏就想明白了,這麽明目張膽敢拿雞蛋的人,必是秀秀無疑。心裏更是氣憤得不得了。她都還沒享受到過這麽好的待遇。

“嗯。”小何氏的臉被蒸騰的熱氣籠住,看不大真切,卻還是撥空回頭看了一眼,讚道:“蒸得還挺好。”

費了許多心思在裏面,能不好嗎?何氏絕不承認她是吃醋了,甩了甩手上的水就走了出去。

剛一出竈房的門。鐵柱就蒙頭蒙腦的撞進了何氏懷裏。

“臭小子,慢點跑。”何氏提著鐵柱的兩只胳膊,“要是不小心被燙到怎麽辦?”說罷還拍了鐵柱的屁股一下。

鐵柱揚起沾了黑色汗跡的小臉,笑得眉眼彎彎,“奶奶。五嬸醒了。”

“還不醒,還要在炕上躺一輩子?”何氏就哼了一聲,拿著鐵柱的一只手看了看,然後拍了拍,“趕緊去洗手,馬上吃午飯了。”

大人的話有時候並不是表面上聽得那麽簡單,所以小孩子往往感覺到懵懂。鐵柱有些不明白何氏到底是何意,但聽語氣就下意識的知道何氏說得不是好話。但何氏是他的奶奶,他就皺了皺鼻子哦了一聲,自去洗手了。

路過楊柳那屋時,何氏還特意放輕放緩了步子,想聽聽屋裏在說什麽。但顯然屋裏的人說話的聲音太小,就算偏著腦袋,支起耳朵,何氏也沒能聽清楚。

一定不是什麽好話。

何氏腳一跺,就不知道被什麽硌到了,跳著腳在廊下靠墻的地板凳坐下,何氏才看清所謂的絆腳石就是一個青青的桐果子,想必是鐵柱隨手扔的。就這麽一個小小的玩意兒,卻差點讓何氏閃到了腰。

“真的老了啊。”何氏嘆息一聲,莫名的情緒變得低落,脫掉鞋子在那裏揉腳。

屋裏,閉著眼睛等腦袋裏的那陣眩暈過去,楊柳才坐了起來。

“還真的成了病西子了。”楊柳笑道。

兩人平時閑聊的時候聽楊柳提起過,西子就是西施,一個病怏怏的美女。秀秀就掩唇笑道:“嫂子想誇自己長得漂亮就直說嘛,不用拐幾道彎的。”

“我以為我這是一種含蓄美。”楊柳嘆息一聲:“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秀秀咯咯直笑。

“我剛才好像真的…暈過去了?”楊柳說道。之所以加個“真的”,因為她本來是要裝的。

“嗯。”秀秀也嚴肅的點點頭,“劉大夫說你有些貧血。”

“難怪我常常頭暈呢。”楊柳恍然大悟,隨即又變了語氣,“把娘嚇壞了吧。”

還用說?秀秀就用“你是笨蛋”的神情看了她一眼,又問道:“能不能起來?”

“又不是斷了腿。”楊柳聳聳肩,翻身下炕穿鞋,不在意的說道:“貧血嘛,又不是病,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點。”

“是嗎?”秀秀就很懷疑的說道:“為什麽我就沒有?”

按道理,秀秀過的日子可比楊柳苦多了,可她就是不貧血。

胖子也有虛胖的,楊柳就是那個意外唄。

楊柳手背扶額,作出一副嬌弱模樣,“所以我才像是病西子啊。”

☆、八六、 派頭

揚柳和秀秀的一腳剛邁出門檻,就看到了坐在的板凳上揉腳的何氏。

“娘。”兩人幾乎同時喊道。

何氏哼了一聲,自顧自的把鞋子套上。不就是暈過去了一下嘛,好手好腳的,還要秀秀扶著,跟個老太君出游似的。呸,老太君,楊柳擔得起嗎?不過就是小門小戶有點兒閑錢的人罷了,說老太君那是太擡舉她了。架子端得大,但是沒那個福氣。

“秀秀。”何氏喚了一聲,擡起一邊胳膊,“過來摻我一把。”

不用人說,楊柳也自動站到何氏的另一邊,準備和秀秀一起攙扶何氏。

“你剛好,還是歇著吧。”何氏一邊擺手躲過楊柳伸出來的兩只手,一邊又加了一句,“我怕你再一倒,我這條老命可都得嚇沒了。”

“怎麽會,娘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楊柳也不好意思,她的本意是把何氏嚇醒,可沒想到把自己賠了進去。

何氏上下打量了幾眼楊柳,才伸出胳膊肘,施恩似的說道:“那就攙著吧。”

“是。”楊柳忍住好笑,扶起何氏。

看何氏昂首挺胸,高高在上的模樣,真像家裏那只驕傲的公雞在巡視自己的地盤一樣。

秀秀大概也想到了什麽,和楊柳擠眉弄眼的偷笑。

“很好笑嗎?”何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這無疑讓楊柳非常郁悶,作為北方人,她的身材嬌小也就罷了,連高度也比不了,這就比較讓人郁悶了。加上李家的小一輩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大山都只比楊柳矮一點點,要是她和一群孩子站在一起,不看臉,哦。就是看臉,頂多就是一個大孩子。

何氏沒有點名,楊柳和秀秀也不知道到底問的誰,不過這個時候一般都是楊柳開口。“沒有,就是覺得娘好威風。”

“哼。”何氏哼了一聲,但微微上揚的唇角顯示她現在心情很好。

飯菜擺上桌,楊柳面前獨有一碗雞蛋羹,讓不少人紅了眼。

倒不是說雞蛋羹有多稀罕,只是沒有何氏的點頭同意,家裏是任何人都吃不到的。現在楊柳面前擺著一碗雞蛋羹,這說明了什麽?獨一無二的寵愛啊。

雖然知道這碗雞蛋羹,是為她獨做的,楊柳沒有吃獨食的習慣。管對方是客套還是什麽的,反正一人咬了一小瓷勺,剩下的就歸她了。不過兩個雞蛋,本來蒸出來也就沒多少,再被十幾個人一分。最後楊柳碗裏剩的也不多。把最後一點雞蛋羹舀到自己碗裏,蒸雞蛋的碗就被鐵柱拿去拌飯了。

何氏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點點頭說:“吃飯吧。”

“嫂子,本來是蒸給你的。”秀秀在楊柳耳邊小聲說道。

“不過一點兒吃的東西,別惹得大家不痛快。”楊柳同樣小聲的回答:“再說我也不大愛吃雞蛋。”

“你愛吃什麽,我……”

秀秀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

“我去開。”大山飛快的丟下筷子跑了出去。

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放慢了進食的速度。註意力全落在來人是誰這個問題上。

有半扇門的遮掩,堂屋裏坐的眾人都看不大清楚,只見大山跑進來有些羞澀的說道:“我不認識,他們說是找五嬸的。”

“弟妹,不會是你在外面結了什麽仇家,人家上來尋仇的吧?”餘氏說完。嘴裏又繼續咀嚼。

顯然大山話裏的那個“他們”很容易讓人誤會,就是楊柳也不清楚,所謂的親人都不在盆裏鎮上,怎麽會有他們來找她呢?

楊柳有些詫異,她雖然做了幾筆小生意。但根本沒賺到什麽錢,應該不至於有人眼紅,還上門來尋仇啊?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她又沒礙著誰的路。楊柳放下碗筷站起來,“我出去看看。”

“等等我也去。”秀秀也趕緊起身,順手抄起墻角的一根扁擔。

情況都不明這麽如臨大敵做什麽?楊柳的嘴角抽了抽,再說了,家裏還有這麽多人呢,總不至於還讓她在家裏還挨了打吧。

秀秀緊了緊扁擔,浩氣正然的說道:“走。”

背後就響起頗有警告意味的幹咳聲。

姐兒啊,雖然你跟我在一起待了幾天,但我可沒把你教成小太妹啊,你沒註意娘的臉都變了顏色嗎?

“快放下,快放下。”楊柳往下壓壓手。

楊柳脫了幾下,都沒把扁擔從秀秀的手裏脫出來,只得作罷。

“你先在這裏等著,看情況不對我會叫你。”萬一不是什麽仇人,可就糗大了。

鐵柱已經趴在門檻上探查好了敵情,說道:“兩個女的和一個男的。”

“沒事,沒事。”楊柳信心十足的擺擺手,她可是有武藝的人。擺平兩三個還是沒問題的。

剛拉開半扇門,中午炙熱的太陽晃得人眼睛都花了,楊柳瞇著眼睛一手擋在額前,半天才看清楚站在院子裏的人,有些訝異道:“怎麽是你們來啦?”

“給三小姐請安。”三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這三人並不是陌生,一個是馬車夫馮巖,兩個丫頭還是她回楊府的時候,張伯指派的貼身伺候她的丫頭。稍高一點的叫習秋,矮一點的叫雲翅。

這番動靜後,李家的人都走了出來。

三人又一一給何氏等人請安行禮。

嘴裏說著好好,腦子裏卻一片漿糊,這是怎麽回事。

“管家知道三小姐又暈了過去,就派我們兩人來伺候三小姐。”習秋的口齒伶俐些,就特意說明了一下,又特地在“又”字上加重了語氣。雲翅則走到楊柳的房間,把包袱裏裝的補品什麽的拿了出來。

根本就沒人去告訴張伯,他怎麽會知道的?短暫的驚訝過後,楊柳就擺手,“我這裏不用人伺候,你們回去吧。”

她還不至於那麽精貴。

兩個丫頭充耳不聞,雲翅說道:“管家知道小姐不喜歡吃藥,就命奴婢們特地帶了一些補血的阿膠紅棗,寧夏枸杞,還有……”雲翅從包袱拿出兩只撲棱著翅膀的烏雞,才道:“烏雞。”

楊柳的嘴角抽了抽,這兩個丫頭都不屑手提兩只雞,她這個三小姐的派頭是不是也太遜了些。

☆、八七、 架勢

世界上總有那麽一種忠誠是排除萬險都要完成囑托。

“我們家裏沒地方讓你們睡。”

“馬車上可以將就。”

“也不包吃。”

“三小姐不必擔心,我們只需要一碗熱水就是了。”

“……”

就這樣,習秋和雲翅以強勢的態度入住了李家。

哦,準確的來說是入了李家,雖然不包吃住。

再略略吃了點飯食,又一輛馬車就又駛進了李家屯,這讓小小的李家屯有些熱鬧,正準備午睡也不睡了,都圍了過來。

倒也不是說李家村兒的人都是鄉巴佬,但一天之中前後間隔幾個時辰就有兩輛馬車進來,無疑讓很多人都好奇的探頭探腦。

馬車停穩,然後最先下來兩個丫頭,然後是李聰,接著李武以及兩個衣著光鮮的雙生子。

“這是李壯的兩個兒子吧。”人群中有人認出來,說道。

“是啊,三叔公,現在學堂裏放了假,就把他們接過來玩玩。”李武笑著說道。

“應該的,應該的。”被李武叫做三叔公的人就笑著點了點頭。說實話,要不是他剛才猛然記起李壯有一對雙生子,他還真記不起這兩個富家少爺是誰。

“叫祖爺。”李聰就低聲對子軒和子墨說道。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不情不願的喊了一聲祖爺。

三叔公就笑著應了一聲。

這時奴婢們已經把身後的馬車裏帶來的東西全部裝進包袱裏放好,然後恭敬的朝幾人行禮,說明已經收拾妥帖。然後李聰就點頭,走在前頭,這麽一番舉動下來,把周圍看熱鬧的人襯得跟土鱉似的。

有一個比李聰大不了幾歲,在外打拼失敗的男子就看不順眼了,問道:“對了,李聰。你這兩個侄兒姓李吧?”

***

“好了,你本來就黑,現在還黑著個臉,辟邪呀。”李武用胳膊肘捅了捅李聰。難得的說了個冷笑話。

“二哥,你當時幹嘛拉著我,那臭小子就是欠揍。”

就是現在想想,李聰也是怒不可遏。這跟當眾打臉有什麽差別,二哥怎麽還把他拉走?

“就算你把他揍了又怎麽樣?拳頭就能解決問題了嗎?別人就不說了嗎?就是當面不說背地裏呢?話是難聽了點,他說道不是實情嗎?”李武一連用了好幾個反問,最後才嚴肅道:“這是一開始就註定了的事情。”

不管什麽原因,做了就要承擔後果。用拳頭讓人閉嘴,可行嗎?頂多一時威懾到了。

李聰沈默,實情是實情。但這也是家裏人都在避免的一個雷區,沒想到今天被人當眾點了引線。而且,最最讓李沖氣憤的是子軒和子墨兩個臭小子,居然異口同聲的說:“我們姓杜!”

姓杜很了不起嗎?沒有他四哥,怎麽會有這兩個可愛聰明到讓人惱的臭小子?

“我現在特別想竹板子炒肉。狠狠教訓兩個臭小子。”

“你出息到拿小孩子撒氣了嗎?”李武就淡淡的問了一句。

李聰洩了氣,有些喪氣道:“二哥你怎麽總是那麽冷靜?”

“因為頭腦發熱不能解決問題。”李武挑眉道:“而且我們現在要關註的不是這個,你想好怎麽跟娘說了嗎?”

“唉!”李聰深深嘆息一聲,表示他的為難,又道:“不過不還是有二哥你嗎?”

這小子!李武啞然失笑,居然想到把他推出來了。

走在前後的子軒和子墨兩兄弟也在悄聲說話。

“哥,咱們真的要在這裏住一晚嗎?”右臉頰上有顆小黑痣的子墨捏著鼻子皺眉問道。他好討厭這裏。路又窄又不平,到處坑坑窪窪的,還有一股糞臭味。他說這話的時候,還剛好和一個中年婦人的視線對上,那人對他展顏一笑,他就看到了對方一口黃牙。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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